宋纪·宋纪二十六原文_翻译及赏析
宋纪·宋纪二十六
毕沅
起柔兆敦牂正月,尽强圉协洽八月,凡一年有奇。
○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景德三年(辽统和二十四年。丙午,一零零六年)
春,正月,辛未,始置常平仓。
先是言事者请“于京东、西、河北、河东、陕西、江、淮、两浙每州计户口多少,量留上供钱自千贯至二万贯,令转运使择清干官主之,专委司农寺总领,三司无得移用,每岁夏秋准市估加钱收籴,贵则减价出粜,俟十年有增羡,则以本钱还三司。”诏三司集议,请如所奏。大率万户岁籴万石,止于五万石;或三年以上不粜,则回充粮廪,别以新粟补之。
二月,丙子,权三司使丁谓等言:“唐宇文融置劝农判官,检户口田土伪滥等事,今欲别置,虑益烦扰。而诸州长吏,职当劝农,乃请少卿监、刺史、合门使以上知州者并兼管内劝农使,余及通判并兼劝农事,转运使、副并兼本路劝农使。”诏可。劝农使人衔自此始。
甲申,升宋州为应天府,以太祖旧籓也。
丙戌,以唐张九龄九世孙元吉为韶州文学。元吉诣阙献明皇墨迹及九龄真图、告身、故录之。
复置都大发运使,以度支员外郎冯亮为之。
丁亥,枢密使王继英卒。
辽人既和,朝廷无事,寇准颇矜其功。帝待准极厚,王钦若深嫉之。一日,会朝,准先退,帝目送准,钦若因进曰:“陛下敬畏寇准,为其有社稷功邪?”帝曰:“然。”钦若曰:“澶渊之役,陛下不以为耻,而谓准有社稷功,何也?”帝愕然曰:“何故?”钦若曰:“城下之盟,《春秋》耻之。今以万乘之贵而为澶渊之举,是盟于城下也,何耻如之!”帝愀然不悦。钦若曰:“陛下闻博乎?博者输钱欲尽,乃罄所有出之,谓之孤注。陛下,寇准之孤注也,斯亦危矣!”由是帝顾准稍衰。
准在中书,喜用寒俊,每御史缺,辄取敢言之士,它举措多自任。同列屡目吏持例簿以进,准曰:“宰相所以进贤退不肖,若用例,吏职耳。”因却而不视。
戊戌,准罢为刑部尚书、知陕州。以参知政事王旦为工部尚书、平章事。旦入谢,便坐,帝谓曰:“寇准以国家爵赏过求虚誉,无大臣体,罢其重柄,庶保终吉也!”
初,张咏在成都,闻准入相,谓僚属曰:“寇公奇才,惜学术不足耳。”及准知陕,咏适自成都还,准送之郊,问曰:“何以教准?”咏徐曰:“《霍光传》不可不读。”准莫喻其意,归,取其传读至,“不学无术”,笑曰:“此张公谓我也!”
己亥,以参知政事冯拯为兵部侍郎,王钦若为尚书左丞,陈尧叟为兵部侍郎,并知枢密院事;以赵安仁为谏议大夫,参知政事;枢密都承旨韩崇训、东上合门使马知节并俭署枢密院事。崇训,重赟子也。
三月,乙已,客星出东南。太常丞任随上言曰:“谏议大夫、司谏、正言虽有数员,但充位尸禄而已。愿陛下择贤士,黜具臣,悬赏罚之文,立劝惩之道。其两省谏官,并准有唐故事,定其员数,优其俸给,限以迁官之年月,责以供职之否臧。其或献替推诚,弥缝励节,言事有裨于时政,抗章不避于天诛,则请行甄擢以劝众焉。其或尸利无惭,弼违有阙,务引腹非之咎,多致面从之谀,则请行降黜以励众焉。夫如是,则贤者劝,惰者激,庸者退,懦者立,朝廷之士咸愿效忠而报国矣。”帝览而嘉之,己未,诏:“谏臣悉心献替,赏罚之典,断在必行。”
是月,始命朝臣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。其后又增置一员,以合门祗候充。
夏,四月,丙子,幸崇文院观四库图籍。
壬辰,命使六人巡抚益、利、梓、夔、福建等路,犒设将吏,存问父老,疏决系囚,仍案察官吏能否、民间利害以闻。时屯田员外郎谢涛使益、利路,及还,举所部官三十余人,宰相以为多,涛乃历陈其治状,且愿连坐。奉使举吏连坐自涛始。
乙未,种放赐告归终南山。
复诏群臣转对。
五月,壬寅朔,司天言日当食,帝避正殿不视事,百官各守其司。既而阴翳不见,帝语宰相曰:“此非朕德所致,但喜分野之民不被其灾耳。”
司天奏周伯星见,群臣上表称贺。知杂御史王济乘间言于帝曰:“瑞星实符圣德;然唐太宗以家给人足丰年为上瑞,臣愿陛下日谨一日,居安虑危,则为瑞大矣。”帝嘉纳之。
甲辰,赵德明遣其兵马使贺守文来贡。先是向敏中及张崇贵与德明议立誓约,久未决。德明虽数遣使修贡,然于七事讫莫承顺,累表但云乞先赐恩命,徐议之。时已有诏许德明毋纳灵州,既又赐敏中等诏,谕德明止遣子弟入宿卫,及毋得攻劫西路进奉,蕃部纵有争竞,并取朝廷和断,它约悉除之,然亦不听回图往来及放行青盐之禁。乙已,敏中等言:“二事苟不如约,恐乖前议。请皆与之。”帝以德明变诈难信,傥务姑息,必贻后患,复赐敏中等诏,令熟计复奏。
丙午,命王钦若、陈尧叟同修《时政记》,每次月十五日送中书。
度支副使李士衡言:“关右自不禁解盐已来,计司以卖盐年额钱分配永兴、同、华、耀四州军,而永兴最多,于民不便,请减十分之四。”诏悉除之。
先是内帑岁出缗钱三十万助陕西军资,及士衡为转运使,言岁计可自办,遂罢给。帝将幸洛,士衡献粟五十万斛,又以三十万斛馈京西,朝廷以为材,故召令佐三司。
莱芜监判官欧阳冕,求应贤良方正,而大言自荐,以姬旦、皋、夔为比,且云:“使臣日试万言,一字不改,日览千字,一句不遗。”由是促召赴阙,令中书试五论、三颂、诸诗四十首,共限万言。题既出,冕惶骇,自陈“止应贤良,不应万言,幸假贷!”乃以所上表示之,冕不敢复言。至晡,但成五论、一颂,共三千字。既奏御,帝令问表中所陈条目,冕伏躁妄之罪,现授下州司户参军。
左谏议大夫陈省华卒。省华有吏乾,妻冯氏,性严,训诸子尤力,不许事华侈,尧叟既贵,孝谨益不衰,掌枢密时,弟尧佐直史馆,尧咨知制诰,与省华同在北省,诸孙任官者十数人,宗亲登科者又数人,荣盛无比。客至,尧叟等皆侍立其侧,客不自安,多引去。旧制,登枢近者母妻即封郡夫人,尧叟初拜,以父在朝,止封其妻,而母但从夫邑封;尧叟表让,朝廷以彝制,不听。省华卒既逾年,帝乃封其母郡太夫人,后进封滕国,年八十余,尚无恙。
泾、原、仪、渭都钤辖秦翰、知镇戎军曹玮等各请出兵讨贼,帝以德明累遣使修贡,虑失诚信,不许。德明初请命于朝,玮言:“继迁擅河西地二十年,兵不解甲,使中国有西顾之忧。今国危子弱,不即禽灭,后更强盛难制。愿假臣精兵,出其不意,擒德明送阙下,复以河西为郡县,时不可失。”朝廷方欲以恩致德明,寝其书不报。
丁巳,幸北宅视德恭疾。己未,德恭卒。
是月,辽幽皇太妃和罕于怀州,囚夫人伊勒兰于南京,余党皆生瘗之。
六月,丙子,群臣固请听乐,从之。
南平王黎桓卒,诸子争立,攻战连月,有司请发兵平之。帝以桓素修职贡,岂宜伐丧,不许,而以郡晔为缘海安抚使,令譬晓之。
丁丑,京东转运使张知白上疏曰:“司天奏周伯星见,此圣德动天而辰象昭瑞也。臣闻惧乱者治必兴,思危者安必久。陛下诚能戒谨抑畏,日新其德,则瑞星不出,臣亦称贺。苟异于是,则瑞星虽出,臣亦不敢同众人之贺也。况今西北二隅虽罢征战之役,然以比诸古者屈膝称臣,款塞内附,则亦事异而礼殊矣。”帝览疏,谓辅臣曰:“知白以谏官在外而乃心朝延,可谓知所职矣。”
庚寅,以殿中丞王旭同判吏部南曹。旭,旦之弟也。自旦为政,旭避嫌不复厘事。至是虞部员外郎王矩,言旭前宰缑氏,廉白有政绩。帝谓旦曰:“旭之干敏,朕亦素知,且屡有言其才堪任京府傣佐者。”旦以避嫌恳辞,帝曰:“朝延用才,不可以卿故使之沦滞。”帝欲授三司判官,旦又固让,故有是命。后数日,旭引对选人,帝面赐绯鱼,谓旦曰:“朕向不知卿弟犹衣绿也。”
秋,七月,知益州张咏岁满,宰相王旦拟以任中正代之。议者多云不可,帝以诘旦,旦曰:“非中正不能守咏规矩,它人往,妄有变更矣。”壬寅,擢中正工部郎中,知益州。在郡凡五岁,遵咏条教,人甚便之。众乃服旦知人。
乙巳,太白昼见。
壬子,邵烨上邕州至交趾水陆路及控制宜州山川等图,帝曰:“祖宗辟土广大,惟当慎守,不必贪无用地,苦劳兵力。”
甲子,大宴含光殿,始用乐。
忠武节度使高琼卧疾,帝欲临幸其等,王钦若恨琼附寇准,且沮准澶渊之功,因言:“琼虽久掌禁兵,备宿卫,然未尝有破敌功。凡车驾临问,所以宠待勋臣,施之于琼,恐无以示甄别。”乃止。及卒,有司言当辍一日朝,帝以琼未尝有过,特废朝二日。
八月,种放既归终南,教授山中,表求太宗御书及经史音疏,诏悉与之。因谓辅臣曰:“近中使还,言放居草屋,食野菜、荞面而已。如此淡薄,亦人所难也。”
癸未,诏以来年春朝谒诸陵。王旦言:“行宫损坏,要须修葺。”帝曰:“如此,亦劳民矣。”乃诏:“所至州县,但增饰馆驿,不得更建行宫;侍从臣寮并百司供拟及供御之物,并令减省。”
丙戌,辽改南京宫宣教门为元和,外三门为南端,左掖门为万春,右掖门为千秋。
是月,沙州?郭煌王曹寿遗人进大食国马及美玉于辽,辽主以对衣、银器等赐之。
九月,庚戍,诏以稼穑屡登,机务多暇,自今群臣不妨职事,并听游宴,御史勿得纠察。上巳、二社、端午、重阳并旬时休务一日,初寒、盛暑、大雨雪议放朝。著于令。
丙辰,御崇政殿,亲试贤良方正直言极谏,光禄寺丞钱易、广德军判官石待问并入第四等,以易为秘书丞,待问为殿中丞。
雄州团练使何承矩,以老疾,累表求解边任,帝令自择其代,承矩荐安抚副使李允则。丙寅,即命允则知雄州兼安抚使,改授承矩齐州团练使,便道之任。承矩至齐州才七日,卒,缘边洎涿、易州民闻之,皆挥涕,有相率诣雄州发哀饭僧者。承矩习熟戎事,有方略,能绥抚异俗,其后契丹使至者,言国中皆畏服承矩之名。尝于雄州北筑爱影台,植蓼花,日至其处,吟诗数十首,刻于石,人谓何六宅爱蓼花,不知其经始塘泊也。尤好儒学,宾礼贤士大夫。初知潭州日,李沆、王旦实为佐属,承矩器以公辅,待之绝厚。
丁卯,麟延钤辖张崇贵入奏:“赵德明遣牙校刘仁勖来进誓表,请藏盟府。”且言:“所乞回图及放青盐之禁,虽宣命未许,然誓立功效,冀为异日赏典也。”帝赐诏嘉奖焉。
是月,辽主如南京。
冬,十月,庚午朔,辽主率群臣上太后尊号曰睿德神略应运启化承天皇太后;群臣上辽主尊号曰至德广考昭圣天辅皇帝。
以赵德明为定难军节度使兼侍中,封西平王,给俸如内地。又录德明誓表,令渭州遣人赍至西凉府晓谕诸蕃,转告甘、沙首领。因责德明子弟入质,德明谓非先世故事,不遣,惟献驼马谢恩而已。
丁丑,以张崇贵为赵德明旌节官告使,太常博士赵湘副之,赐德明袭衣、金带、金鞍勒马,银万两,绢万匹,钱二万贯,茶二万斤。
丁酉,葬明德皇后于永熙陵。
十一月,壬演,周伯星再见。
庚戌,徙知永兴军府周莹为邠、宁、环、庆都部署,以孙全照代之。
十二月,辛卯,以宰臣王旦为朝拜诸陵大礼使。
先是江、淮岁运米输京师,未有定制。是岁,始定六百万石为岁额,从发运副使李溥之请也。
是年,辽放进士杨佶等三十三人。
○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景德四年(辽统和二十五年)
春,正月,遣工部尚书王化基乘驿诣河中祭后土庙,用大祀礼,告将朝陵也。
甲辰,以知枢密院事陈尧叟为东京留守。
乙巳,以权三司使丁谓为随驾三司使,盐铁副使林特副之。谓机敏有智谋,善附会而有心计,在三司,案牍填委,吏久难解者,谓一言判之,众皆释然。
己未,车驾发京师。庚申,次中牟县,除逋负,释囚系,赐父老衣币,所过如之。甲子,次巩县,罢鸣鞭及太常奏严、金吾传呼。或献洛鲤,帝曰:“吾不忍食也!”命放之。丙寅,斋于永安镇行宫,太官进蔬膳。
丁卯,夜漏未尽三鼓,帝乘马,却舆辇伞扇,至安陵外次,易素服,步入司马门,行奠献之礼。次诣永昌、永熙陵,又各诣下宫。凡上宫用牲牢祝册,有司奉事;下宫备膳羞,内臣执事百官皆陪位。又诣元德皇太后陵奠献,又于陵南设幄奠祭,如下宫礼。帝每至陵寝,望门而哭。初,有司具仪,止常服,帝特制素服。礼毕,遍诣孝明、考惠、考章、懿德、淑德、明德皇后陵,又至庄怀皇后陵。遂单骑巡视陵阙,以内臣从,及亲奠夔王、魏王、岐王、恭孝太子、郓王、周王、安王诸坟。辰后,暂至幄次更衣,复诣陵奉辞。有司以朝拜无辞礼;帝感慕哀切,未忍去,故复往焉。及午而还,左右进伞,帝却之,渡昭应水,乃许进,至行宫,始御常膳。又遣官祭一品坟、皇诸亲墓。德音降西京及诸路,赦流罪以下囚;释逋欠,赐畿县民租税有差。建永安镇为县。
是月,辽建中京,即七金山土河地也。先是辽主过七金山土河,南望云气,有郛郭楼阙之状,因建都,至是始城之。
二月,戊辰朔,车驾遂如西京,夕次偃师县,始复奏严;帝犹服靴袍,不举乐。己巳,至西京,始奏乐。道经汉将军纪信冢、司徒鲁恭庙,诏赠信为太尉,恭为太师。
辛未,命吏部尚书张齐贤祭周六庙。诏从官先茔在洛者赐告祭拜。
壬申,谓辅臣曰:“前代内臣,恃恩恣横,蠹政害物,朕常深以为戒,至于班秩赐与,不使过分,有罪未尝矜贷,此辈常亦畏惧。”王旦等曰:“前代事迹昭然,足为龟鉴。陛下言及此,社稷之福也。”内侍史崇贵尝使嘉州还,上言:“知县某贪浊;有佐官某廉乾,乞擢为知县。”帝曰:“内臣将命,能采善恶,固亦可奖;然便尔赏罚,外人必未厌伏。当须转运使深察之。”
甲戌,幸上清宫,诏赐酺三日。
乙亥,诏罢西京榷酤,官卖曲如东京之制。
丙子,加号列子为冲虚至德真人。
帝之次巩县也,太子太师吕蒙正舆疾来见,不能拜,命中使掖之以进,赐坐劳问;壬午,幸其第,赐赍甚厚。
甲申,御五凤楼观酺,召父老五百人,赐饮楼下。
丁亥,幸元偓宫。
戊子,葺周六庙。增封唐孝子潘良瑗及其子季通墓。
庚寅,诏河南府置五代汉高祖庙。
辛卯,车驾发西京,谓辅臣曰:“归途陵阙在望,虽已遣官祭告,朕岂安然而过乎!”壬辰,帝乘马至孝义,镇吏訾邨复设次,与亲王望陵祭奠,近臣于幄殿东望拜。每进饮食,帝执爵举匕箸,涕泗哀感。
甲午,次郑州,遣使祀中岳及周嵩、懿二陵。
丁酉,赐隐士杨璞缯帛。
辽主如鸳鸯泺。
三月,己亥,帝至自西京。
乙丑,以曹玮为西上合门使,赏其捍边功也。玮在镇戎,尝出战少捷,侦虏去已远,乃驱所掠牛羊辎重而还,颇失部伍。其下忧之,言于玮曰:“牛羊无用,不若弃之,整众而归。”玮不答。西蕃兵去数十里,闻玮利牛羊而师不整,遽还袭之。玮行愈缓,得地利处,乃止以待之。西蕃军将至,逆使人谓之曰:“蕃军远来,必甚疲,我不欲乘人之怠,请憩士马,少选决战。”蕃人方苦疲,皆欣然,严军而歇。良久,玮又使人谕之曰:“歇定可相驰矣。”于是各鼓军而进,一战,大破蕃师,遂弃牛羊而还,徐谓其下曰:“吾知蕃已疲,故为贪利以诱之。比其复来,几行百里矣。若乘锐便战,犹有胜负;远行之人,若少憩,则足痹不能立,人气亦阑,吾以此取之。”
夏,四月,辛巳,皇后郭氏崩。周悼献王,后所生也,王薨,后悲感生疾,遂不起。后性谦约,宽仁惠下。尤恶奢靡,族属入谒禁中,或服饰华侈,必加戒勖。有以家事求言于帝者,后终不许。兄子出嫁,以贫,欲祈恩赍,但出装具给之。帝尝使观宜圣殿诸库,后辞曰:“国之宝库,非妇人所当入。陛下欲惠赐六宫,愿量颁之,妾不敢奉诏。”帝尤加礼重焉。
宰相王旦言:“诸路各置转运使,复遣官检举酒税,竞以增益课利为功,烦扰特甚。”帝曰:“官吏务贪劳绩,不恤民困,朕甚悯之。”乃诏三司:“取一年中等之数,立为定额,自今中外勿得更议增课。”
五月,丙申朔,日有食之。
帝与辅臣言及朝士有交相奏荐者,王旦曰:“人之情伪,固亦难知,或言其短而意在荐扬,或称其能而情实排抑。唐刘仁轨尝忿李敬玄异己,将以计去之,乃称其有将师材,而敬玄卒败军事,此皆不以国家为虑者也。”帝曰:“若然,则险伪之辈,世所不能绝也。”
戊申,诏以鼓司为登闻鼓院,登闻院为登闻检院。命右正言邹平周起、太常丞祁阳路振同判鼓院,吏部侍郎张咏判检院,检院亦置鼓。先有内臣句当鼓司,自此悉罢。诸人诉事,先诣鼓院;如不受,诣检院;又不受,即判状付之,许邀车驾;如不给判状,听诣御史台自陈。
先是帝谓王旦曰:“开广言路,治国所先,而近日尤多烦紊。车驾每出,词状纷纭,洎至披详,无可行者。”故有此更置焉。
汀州黥卒王捷,自言于南康遇道人,姓赵氏,授以小镮神剑,盖司命真君也。宦者刘承珪以其事闻,帝赐捷名中正。是月,戊申,真君降中正家之新堂,是为圣祖,而祥瑞之事起矣。
戊午,增孔子守茔二十户。
初置杂卖场。
闰月,戊辰,减剑、陇等三十九州军岁贡物,夔、驾等二十七州军悉罢之。
壬申,御崇政殿,试贤良方正著作佐郎陈绛、溧水县令史良、丹阳县主簿夏竦。先是帝谓宰臣曰:“比设此科,欲求才识,若但考文义,则济时之用,安得而知!今策问宜用经义,参之时务。”因命两制各上策问,择而用焉。绛、竦所对入第四次等,擢绛为右正言,竦为光禄寺丞。
是月,立中书、枢密院互报法,事关军机、民政者,必互相关报。时中书命杨士元通判凤翔府,枢密院又令监香药库,两府不相知,故有是命。
六月,壬子,司天言:“五星当聚鹑火,而近太阳,同时皆伏。案占云:‘五星不敢与日争光者,犹臣避君之明也’。历千百载所未曾有,望付史官以彰殊事。”从之。
乙卯,葬庄穆皇后于永熙陵之西北。初定谥,命宗正卿告庙,王钦若疑其事,因对,具言。王旦曰:“国朝故事,昭宪之谥,太尉率百官告庙;孝明之谥,止宗正卿告庙。今当以孝明为比。”帝顾钦若曰:“皆有故事,不足疑也。”
庚申,知枢密院王钦若以五星聚东井,庆云见,奉表称贺,诏付史馆。
吏部侍郎张咏,以病疡乞郡;辛酉,诏咏知升州。
徙向敏中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司事。先是旧相出镇者,多不出吏事为意,寇准虽有重名,所至终日宴游。张齐贤倜傥任情,获劫盗,或时纵遣之,所至尤不治。帝闻之,皆不喜。惟敏中勤于政事,所至著称。帝曰:“大臣出临方面,不当如向敏中邪!”
辽赐皇太妃死于幽所。
秋,七月,丁卯,祔庄穆皇后神主于别庙,殿室在庄怀皇后之上。
高班内品裴愈,出隶唐州。
愈前监广州纲,遇交州使,因言:“龙花蕊难得之物,宜以充贡。”至是,州采之为献,且言愈尝道诏旨。帝曰:“朕怀抚远俗,何尝有所宣索!”即下愈御史台劾问,故有是责,仍以龙花蕊还交州。
帝谓辅臣曰:“近见词人献文,多故违经旨以立说,此所谓非圣人者无法也。有太甚者,当黜以为戒。”
辽以西平王李德明母薨,遣使吊祭,镟命起复。
知宜州刘永规,驭下严酷,六月,乙卯,军校陈进因众怨鼓噪,杀永规,拥判官卢成均为师,僭号南平王,据城反。甲戌,奏至,诏忠州剌史曹利用等领兵进讨,仍谕贼党有来归者,并释罪。
权三司使丁谓言:“景德三年新收户,比咸平六年计增五十五万有奇,赋入增三百四十六万有奇,望特降诏旨,自今以咸平六年户口赋入为额,岁较其数,具上史馆。”从之。
黎龙延自称权安南静海军留后,遣其弟明昶等来贡,帝赐以《九经》及佛氏书。辛巳,授龙延静海节度使、交趾郡王,赐名至忠,给以旌节。
戊子,帝谓辅臣曰:“近日以来,殊无献言者。卿等宜勤接士大夫,察问四方事以闻。”
诏翰林遣画工分诣诸路,图上山川形势、地理远近,付枢密院,每发兵屯戍,移徙租赋,以备检阅。
癸巳,复置诸路提点刑狱官。先是帝出笔记六事,指其一谓王旦曰:“勤恤民隐,遴柬庶官,朕无日不念也。所虑四方刑狱,官吏未尽得人,一夫受冤,即召灾沴。先帝尝选朝臣为诸路提点刑狱,今可复置,仍以使臣副之。所至心察视囚禁,审详案牒,其官吏贪浊弛慢者,具名以闻。”
八月,乙巳,置群牧制置使,命知枢密院事陈尧叟兼之。寻又增置判官一员。
丁未,中书门下言:“庄穆皇后祥除已久,秋宴请举乐。”不允。
以右监门卫上将军钱惟治为右武卫上将军,月给俸钱百万,仍许在家养疾。时惟治弟太仆少卿惟演上《圣德论》,帝览之,谓宰臣曰:“惟演文学可称,且公王贵族,而能留意翰墨,有足嘉者,可记其名,并以论付史馆。”因曰:“钱氏继世忠顺,子孙可念,比闻惟治颇贫乏。”遂有是命。
己酉,益州地震。
出府库钱五十万贯付三司市菽麦。时宰相言今岁丰稔,菽麦甚贱,为富民所蓄,请官为敛籴以惠农民。
辛亥,赐孔子四十六世孙圣佑同学究出身。圣佑,延世子,宜孙也。
翰林侍讲学士兼国子祭酒邢昺,以羸老,自陈曹州故乡,愿给假归视田里;帝命坐,慰劳之,壬子,拜工部尚书,知曹州。是日,特开龙图阁,召近臣宴崇和殿,帝作诗赐之。昺视壁间《礼记图》,因陈《中庸》九经大义,帝嘉纳焉。及行,又命近臣祖送。侍讲学士外使自昺始。
癸丑,帝谓王旦等曰:“前诏群臣言事,除机密外,不得用无名答刂子,非合面奏公事,不得上殿,盖防人之多言,浸成萋斐也。且必有显状,封章弹奏,有何不可!近日戚纶面陈诏旨不便。”因出纶奏示旦等曰:“纶意以疏远之人,难得面奏,然自下诏以来,升殿奏事者未尝有阻。”旦曰:“飞语谮言,圣虑固不为惑。但近日论利害者差少,亦宜留意省察。”王饮若曰:“臣下升殿一二次,即希恩泽。比来中外章疏,若以前诏条约,皆当付所司鞫问。”帝曰:“纶性纯谨有学问,此奏乃未谕诏旨耳。”
丁巳,诏修太祖、太宗正史,命王旦监修,王钦若、陈尧叟、赵安仁、晁迥、杨亿同修。
置龙图阁直学士,以杜镐为右谏议大夫,充其职,班在枢密直学士之下。
权三司使丁谓上《景德会计录》六卷,诏奖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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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异字公孙,颍川父城人也。好读书,通《左氏春秋》《孙子兵法》。
译文
冯异字公孙,颍川郡父城县人。他爱好读书,通晓《左氏春秋》《孙子兵法》。
原文
汉兵起,异以郡掾监五县,与父城长苗萌共城守,为王莽拒汉。光武略地颍川,攻父城不下,屯兵巾车乡。异间出行属县,为汉兵所执。时异从兄孝及同郡丁缣、吕晏,并从光武,因共荐异,得召见。异曰:“异一夫之用,不足为强弱。有老母在城中,愿归据五城,以效功报德①。”光武曰:“善。”异归,谓苗萌曰:“今诸将皆壮士屈起②,多暴横,独有刘将军所到不虏掠。观其言语举止,非庸人也,可以归身。”苗萌曰:“死生同命,敬从子计。”光武南还宛,更始诸将攻父城者前后十余辈,异坚守不下;及光武为司隶校尉,道经父城,异等即开门奉牛酒迎。光武署异为主簿,苗萌为从事。异因荐邑子铫期、叔寿、段建、左隆等,光武皆以为掾史,以至洛阳。
注释
①效功:效劳,立功。报德:报答恩德。
②屈(jué)起:崛起,兴起。屈:通“崛”。
译文
汉兵初起时,冯异以郡掾的身份监察五个县,与父城县长苗萌共同守城,为王莽抵御汉军。光武抢占颍川时,攻打父城县攻不下来,将军队屯扎在巾车乡。冯异乘间隙到所管辖的属县巡察,被汉军抓获。当时冯异的堂兄冯孝以及同乡人丁缣、吕晏,都跟随着光武,于是一起举荐冯异,得到了召见。冯异说:“以冯异我一人的微薄之力,不足以影响您的强弱。我的老母尚在父城之中,请允许我回去据守五个城邑,立功来报答您的恩德。”光武回答说:“很好。”冯异回去后,对苗萌说:“当今众将领都是由武士兴起,大多暴虐专横,只有刘将军所到之处不抢掠。我看他的言谈举止,并非庸俗之人,可以归附他。”苗萌说:“我与您生死与共,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。”光武南归宛城,更始攻打父城的将领前后有十几个,冯异严加防守,攻不下来;等到光武担任司隶校尉,途经父城时,冯异等人随即打开城门奉上牛酒相迎。光武任命冯异为主簿,苗萌为从事。冯异于是推荐同乡人铫期、叔寿、段建、左隆等,光武都把他们收为自己的属官,带回洛阳。
原文
更始数欲遣光武徇河北,诸将皆以为不可。是时左丞相曹竞子诩为尚书,父子用事,异劝光武厚结纳之。及度河北,诩有力焉。
译文
更始帝多次想派遣光武攻取河北,将领们都认为不妥。那时左丞相曹竞之子曹诩担任尚书,父子掌握朝政,冯异劝光武与他们深交。等到北渡黄河时,曹诩起到很大的作用。
原文
自伯升之败,光武不敢显其悲戚,每独居,辄不御酒肉,枕席有涕泣处。异独叩头宽譬哀情。光武止之曰:“卿勿妄言。”异复因间进说曰:“天下同苦王氏,思汉久矣。今更始诸将从横暴虐,所至虏掠,百姓失望,无所依戴①。今公专命方面②,施行恩德。夫有桀纣之乱,乃见汤武之功;人久饥渴,易为充饱。宜急分遣官属,徇行③郡县,理冤结④,布惠泽。”光武纳之。至邯郸,遣异与铫期乘传⑤抚循属县,录囚徒,存鳏寡,亡命自诣者除其罪,阴条二千石⑥长吏同心及不附者上之。
注释
①依戴:依附拥戴。
②专命:不受上命自由行事。方面:一个地方的军政要职或其长官。
③徇行:巡行。
④理冤结:审理冤屈。
⑤传(zhuàn):驿站的车马。
⑥二千石:汉制,郡守俸禄为二千石,世人因称郡守为二千石。
译文
自从刘伯升被害之后,光武不敢显露出自己的悲戚之情,而当一个人独处时,就不沾酒肉,枕席上总是有泪痕。冯异独自叩头劝慰光武节哀。光武制止说:“您不要乱说。”冯异又寻找机会向光武进言说:“天下人都被王莽折磨得很苦,期盼汉室复兴已经很久了。但现在更始帝的将领们横行暴虐,每到一个地方就烧杀抢掠,百姓大失所望,没有可以依托拥戴的人。现在您在地方专权,向百姓施行恩德。因为有了夏桀商纣的混乱,才造就了商汤周武的功勋;长久饥渴的人,很容易就能让他饱足。您应该尽快分派属官,巡察各郡县,审理冤屈,广施恩泽。”光武采纳了他的建议。到了邯郸,就派冯异与铫期乘传车安抚各郡县,造册登记囚徒的名单,安置鳏夫寡妇,对畏罪潜逃又回来自首的罪犯就免除他的罪责,秘密地记下郡守及其属吏中的支持者与反对者,交给光武。
原文
及王郎起,光武自蓟东南驰,晨夜草舍①,至饶阳无蒌亭。时天寒烈,众皆饥疲,异上豆粥。明旦,光武谓诸将曰:“昨得公孙豆粥,饥寒俱解。”及至南宫,遇大风雨,光武引车入道傍空舍,异抱薪,邓禹热火,光武对灶燎衣。异复进麦饭菟肩②。因复度虖沱河至信都,使异别收河间兵。还,拜偏将军。从破王郎,封应侯。
注释
①舍:休息。
②菟肩:植物名,属葵类,可食。
译文
等到王郎兴起,光武从蓟城城东快速南下,昼夜兼行,草草休息,来到了饶阳的无蒌亭。当时天寒地冻,众人饥渴疲惫,冯异送来了豆粥。第二天一早,光武对将领们说:“昨天得到冯异送来的豆粥,饥饿寒冷就都解除了。”到了南宫县,遇上了大风雨,光武将车停到了路旁的空房子里,冯异抱来了干柴,邓禹烧起火来,光武对着灶烘烤衣服。冯异又送上麦饭和野菜。光武于是又渡过虖沱河到了信都,派冯异另去聚集河间的军马。冯异回来后,就被封为偏将军。后来又跟着光武击败王郎,被封为应侯。
原文
异为人谦退不伐①,行与诸将相逢,辄引车避道。进止皆有表识②,军中号为整齐。每所止舍,诸将并坐论功,异常独屏③树下,军中号曰“大树将军”。及破邯郸,乃更部分④诸将,各有配隶。军士皆言愿属大树将军,光武以此多之。别击破铁胫于北平,又降匈奴于林暧顿王,因从平河北。
注释
①伐:自我夸耀。
②表识:标记,标识。
③屏:退避。
④部分:部署,安排。
译文
冯异为人谦让,从不自夸,路上与其他将领相遇,总是让自己的车到路边避让。进退都做好标记,军中称为最有秩序。每次军队停下来作短暂休息时,将领们都围坐在一起讲论战功,冯异却经常独自避坐大树之下,因此在军中有“大树将军”的称号。攻破邯郸后,军中调整将领部署,并分配各自的属官。士官们都说愿意跟从大树将军,光武因此更对他另眼相看。冯异独自率军击败北平县的铁胫军,又降伏了匈奴的于林暧顿王,接着又跟从光武平定河北。
原文
时更始遣舞阴王李轶、廪丘王田立、大司马朱鲔、白虎公陈侨将兵号三十万,与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阳。光武将北徇燕、赵,以魏郡、河内独不逢兵,而城邑完,仓廪实,乃拜寇恂为河内太守,异为孟津将军,统二郡军河上,与恂合执①,以拒朱鲔等。
注释
①合执:合势。执:通“势”。
译文
这时,更始帝派舞阴王李轶、廪丘王田立、大司马朱鲔、白虎公陈侨带领三十万军马,和河南太守武勃一同镇守洛阳。光武将要北取燕、赵,考虑到唯独魏郡、河内没有遭受过战争的摧残,城邑完好,仓库充实,就委任寇恂为河内太守,冯异任孟津将军,统领两郡的军队驻守在黄河边上,与寇恂联合兵力,抗拒朱鲔等人。
原文
异乃遗李轶书曰:“愚闻明镜所以照形,往事所以知今。昔微子去殷而入周,项伯畔①楚而归汉,周勃迎代王而黜少帝,霍光尊孝宣而废昌邑。彼皆畏天知命,睹存亡之符,见废兴之事,故能成功于一时,垂业于万世也。苟令长安尚可扶助,延期岁月,疏不间亲,远不逾近,季文②岂能居一隅哉?今长安坏乱,赤眉临郊,王侯构难③,大臣乖离④,纲纪已绝,四方分崩,异姓并起,是故萧王跋涉霜雪,经营河北。方今英俊云集,百姓风靡,虽邠岐慕周⑤,不足以喻。季文诚能觉悟成败,亟定大计,论功古人,转祸为福,在此时矣。如猛将长驱,严兵⑥围城,虽有悔恨,亦无及已。”
注释
①畔:通“叛”,背离。
②季文:李轶,字季文。
③构难:结仇交战。
④乖离:背离。
⑤邠岐慕周:据《史记》记载,周族古公亶父,积德行义,国人都很爱戴他。戎狄人进攻邠地,他不忍交战,就带着家属离开邠地。邠人就扶老携幼,跟随他定居在岐山之下。
⑥严兵:犹陈兵,部署军队。
译文
冯异便写信给李轶说:“我听说明镜是用来照出原形的,追忆往事才能更好地洞察时事。过去微子离开殷商投奔周武王,项伯叛离项羽而归附汉室,周勃废黜少帝而迎立代王,霍光废掉昌邑王而尊立孝宣帝,他们都是畏惧天意明了天命,看到了存亡的征兆,深谙盛衰的规律,所以能抓住成功的时机,成就万世的功业。假如长安的更始帝还值得扶助,还能继续拖延时日,疏远的人不离间超越亲近的人,那么您怎么会被置放在边远的角落呢?如今长安破败混乱,赤眉军逼近郊区,王侯发难,大臣叛离,法纪规矩早已荡然无存,四方分崩离析,刘姓之外的势力纷然而起,所以萧王才长途跋涉,顶着严霜冷雪,苦心经营河北。如今这里英才俊杰云集,百姓人心齐向,即使是邠岐的百姓思慕古公亶父,也无法与此相比。您如果能明白成败的大势,立即做出决断,与古人比量功劳,转祸为福,现在正是最好时机。如果勇猛的将士长驱而来,部署军队包围城池,您悔恨也来不及了。”
原文
初,轶与光武首结谋约,加相亲爱,及更始立,反共陷伯升。虽知长安已危,欲降又不自安。乃报异书曰:“轶本与萧王首谋造汉,结死生之约,同荣枯之计。今轶守洛阳,将军镇孟津,俱据机轴①,千载一会,思成断金②。惟深达萧王,愿进愚策,以佐国安人。”轶自通书之后,不复与异争锋,故异因此得北攻天井关,拔上党两城,又南下河南成皋已东十三县,及诸屯聚,皆平之,降者十余万。武勃将万余人攻诸畔者,异引军度河,与勃战于士乡下,大破斩勃,获首五千余级,轶又闭门不救。异见其信效③,具以奏闻。光武故宣露④轶书,令朱鲔知之。鲔怒,遂使人刺杀轶。由是城中乖离,多有降者。鲔乃遣讨难将军苏茂将数万人攻温,鲔自将数万人攻平阴以缀⑤异。异遣校尉护军将兵,与寇恂合击茂,破之。异因度河击鲔,鲔走;异追至洛阳,环城一匝而归。
注释
①机轴:比喻关键重要的处所。
②断金:谓同心协力或情义深厚。
③信效:守信用并见诸行动收到实效。
④宣露:泄露,透露。
⑤缀(zhuì):牵制。
译文
当初,李轶最早与光武结下盟约,互相敬重,但更始称帝后,李轶却一起陷害刘伯升。现在虽明知长安已危在旦夕,想要投降又十分不安,就回信给冯异说:“我本来是最早与萧王共同谋划中兴汉室的,结下了生死之约,计划要同甘苦、共存亡。现在我驻守洛阳,将军您镇守孟津,占据的都是关键要害之地,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想着能同心协力。希望能向萧王转达我的心迹,我愿进献策略,以辅佐国家、安定百姓。”李轶自从回信之后,就不再和冯异争锋相对了,冯异也因此得以攻取了北面的天井关,攻下了上党郡的两个城市,又南下平定了河南成皋以东的十三个县以及各地军队屯聚之地,投降的人有十余万。武勃带着万把人攻打投降的队伍,冯异带兵渡过黄河,与武勃在士乡亭交战,大败武勃,并杀了他,杀敌五千多人,李轶还是关着城门不予援救。冯异见他很讲信用并有了实效,就向光武上奏了事情的全部经过。光武故意泄露了李轶的书信,让朱鲔知道这件事。朱鲔大怒,派人刺杀李轶。于是洛阳城中人心叛离,许多人都投降了。朱鲔就派了讨难将军苏茂领着几万人攻打温县,自己则带着几万兵力攻打平阴县以牵制冯异。冯异派校尉护军带兵和寇恂联合打败了苏茂。冯异趁势渡过黄河痛击朱鲔,朱鲔逃走;冯异直追到洛阳,绕城一周才撤军。
原文
移檄上状,诸将皆入贺,并劝光武即帝位。光武乃召异诣部,问四方动静。异曰:“三王反畔①,更始败亡,天下无主,宗庙之忧,在于大王。宜从众议,上为社稷,下为百姓。”光武曰:“我昨夜梦乘赤龙上天,觉悟②,心中动悸③。”异因下席再拜贺曰:“此天命发于精神。心中动悸,大王重慎之性也。”异遂与诸将定议上尊号。
注释
①三王反畔:指淮南王张印、穰王廖湛、随王胡殷。更始帝想杀了他们,他们就带兵抢了东西市场,冲进宫中,大败更始帝。
②觉悟:睡醒。
③动悸(jì):感情受到触动而心跳加速。
译文
冯异于是修文书通报各方,上奏光武,将领们都来表示祝贺,并劝他登上皇帝之位。光武便召冯异到部县,询问四方的动静。冯异说:“三王反叛,更始衰败,天下无主,建立汉朝宗庙的大任,就落在大王您的身上了。应该听从大家的建议,上为了国家社稷,下为了黎民百姓。”光武说:“我昨晚梦见自己坐着红色的龙飞上了天,睡醒后,感到心慌。”冯异赶紧从坐席下来行再拜之礼祝贺,说:“这是上天托梦,委你以重任啊。感到心慌,那是您性情谨慎所致。”冯异就和各位将领议定请皇帝即位。
原文
建武二年春,定封异阳夏侯。引击阳翟贼严终、赵根,破之。诏异归家上冢,使太中大夫赍牛酒,令二百里内太守、都尉已下及宗族会焉。
译文
建武二年春,正式封冯异为阳夏侯。冯异带兵攻打阳翟一带以严终、赵根为首的盗贼,击破他们。光武帝下诏让冯异回乡祭扫祖坟,派太中大夫送上牛酒,下令二百里内的太守、都尉以下的官员以及同宗族的人陪同祭坟。
原文
时赤眉、延岑暴乱三辅,郡县大姓各拥兵众,大司徒邓禹不能定,乃遣异代禹讨之。车驾送至河南,赐以乘舆七尺具剑①。敕异曰:“三辅遭王莽、更始之乱,重以赤眉、延岑之酷,元元涂炭②,无所依诉。今之征伐,非必略地屠城,要在平定安集③之耳。诸将非不健斗④,然好虏掠。卿本能御吏士,念自修敕,无为郡县所苦。”异顿首受命,引而西,所至皆布威信。弘农群盗称将军者十余辈,皆率众降异。
注释
①乘舆:天子或诸侯乘坐的车。具剑:用宝玉装饰的剑。
②元元:百姓。涂炭:蹂躏摧残。
③安集:安定和睦。
④健斗:善于战斗。健:善于。
译文
此时赤眉、延岑军还在三辅地区残暴作乱,各郡县大姓人家也都各自聚集兵马,大司徒邓禹无法平定他们,光武帝就派冯异代替邓禹讨伐他们。光武帝亲自将他送到河南,赐给他自己的乘车和用宝玉装饰的七尺宝剑。告诉冯异说:“三辅地区饱受王莽、更始政权的折磨,继而又遭受赤眉、延岑军马的暴虐,黎民百姓饱受摧残,没有可以依靠与倾诉的对象。我们的征伐,不是为了侵占土地、抢掠城市,重要的是平定混乱,安定和睦百姓而已。那些将领不是不善于战斗,但喜好抢掠。你本来就善于管理将士,希望再加强约束,不要再给郡县增添痛苦。”冯异叩首领命,带兵西征,所到之处都树立了很高的威信。弘农自称将军的盗贼有十几个,都带着队伍投降了冯异。
原文
异与赤眉遇于华阴,相拒六十余日,战数十合,降其将刘始、王宣等五千余人。三年春,遣使者即拜异为征西大将军。会邓禹率车骑将军邓弘等引归,与异相遇,禹、弘要异共攻赤眉。异曰:“异与贼相拒且数十日,虽屡获雄将,余众尚多,可稍以恩信倾诱①,难卒②用兵破也。上今使诸将屯黾池要其东,而异击其西,一举取之,此万成计也。”禹、弘不从。弘遂大战移日,赤眉阳败③,弃辎重走。车皆载土,以豆覆其上,兵士饥,争取之。赤眉引还击弘,弘军溃乱。异与禹合兵救之,赤眉小却。异以士卒饥倦,可且休,禹不听,复战,大为所败,死伤者三千余人。禹得脱归宜阳。异弃马步走上回溪阪,与麾下数人归营。复坚壁,收其散卒,招集诸营保数万人,与贼约期会战。使壮士变服与赤眉同,伏于道侧。旦日,赤眉使万人攻异前部,异裁④出兵以救之。贼见执⑤弱,遂悉众攻异,异乃纵兵大战。日昃,贼气衰,伏兵卒起,衣服相乱,赤眉不复识别,众遂惊溃。追击,大破于崤底,降男女八万人。余众尚十余万,东走宜阳降。玺书劳异曰:“赤眉破平,士吏劳苦,始虽垂翅⑥回溪,终能奋翼⑦黾池,可谓失之东隅,收之桑榆⑧。方论功赏,以答大勋。”
注释
①稍:逐渐。倾诱:诱使人顺服。
②卒:同“猝”,即时,立刻。
③阳败:假装失败。阳:同“佯”,假装。
④裁:稍微,略微。
⑤执:通“势”。
⑥垂翅:垂下翅膀,比喻失利。
⑦奋翼:高举翅膀,比喻振奋而起。
⑧失之东隅,收之桑榆:原指在某处先有所失,在另一处又有所得。东隅:指日出之处,即早晨,喻初始。桑榆:日落时光照桑榆树端,因以指日暮,喻最终。
译文
冯异在华阴遭遇赤眉军,双方相持了六十多天,交战数十回合,降伏赤眉将领刘始、王宣等五千多人。建武三年春,光武帝派使者到军中封冯异为征西大将军。恰逢邓禹带着车骑将军邓弘等率军东归,与冯异相遇,邓禹、邓弘邀请冯异一同攻打赤眉军。冯异说:“我和敌军已经相持几十天了,虽然屡次俘获猛将,但赤眉军还有很多的兵马,我们可以慢慢用恩惠信用去诱使他们顺服,难以一下子就用兵攻破他们。皇上现在派几个将领屯扎在黾池,从东面拦截他们,而我从西面进击,一举拿下他们,这才是万无一失的计划。”邓禹、邓弘不听。邓弘和赤眉大战一整天,赤眉假装失败,丢下军需车辆逃走。车上装满了土,上面用豆子覆盖着,士兵饥饿,争相抢夺。赤眉军回头痛击邓弘,邓弘溃不成军。冯异和邓禹合力相救,赤眉军才稍稍后撤。冯异认为士兵饥饿疲倦,可以暂且休战,邓禹不听从,又投入战斗,结果惨败,死伤了三千多人。邓禹得以逃脱到宜阳县。冯异弃马徒步逃到回溪阪,和几个部下一起回到军营。又加固了壁垒,聚集逃散的士兵,召集各营堡数万兵马,和敌军约定日期会战。冯异派壮士穿上和赤眉军一样的服装,埋伏在路旁。第二天一早,赤眉军派出万人部队攻打冯异前锋部队,冯异稍微派出一些兵力前去援救。赤眉军见他们势力单薄,就全军出动攻打冯异,冯异于是全力出击,大战赤眉。太阳快要落山时,赤眉军士气衰退,这时埋伏的士兵突然冲出,他们的衣服和赤眉军混在一起,赤眉军无法识别敌我,很快就惊恐崩溃了。冯异乘胜追击,在崤底大败赤眉,降伏八万男女。其余还有十多万人马,向东逃到宜阳,也投降了。光武帝下玺书慰劳冯异说:“赤眉军被攻破平定了,将士们都很辛劳。虽然开始在回溪阪遭到挫折,但最终还是在黾池重振羽翼,大功告捷。这可以说是‘失之东隅,收之桑榆’啊。我要论功行赏,以报答你们的功劳。”
原文
时赤眉虽降,众寇犹盛:延岑据蓝田,王歆据下邦,芳丹据新丰,蒋震据霸陵,张邯据长安,公孙守据长陵,杨周据谷口,吕鲔据陈仓,角闳据淠,骆延据盩厔,任良据鄠,汝章据槐里,各称将军,拥兵多者万余,少者数千人,转相攻击。异且战且行,屯军上林苑中。延岑既破赤眉,自称武安王,拜置牧守,欲据关中,引张邯、任良共攻异。异击破之,斩首千余级,诸营保守附岑者皆来降归异。岑走攻析,异遣复汉将军邓晔、辅汉将军于匡要击①岑,大破之,降其将苏臣等八千余人。岑遂自武关走南阳。
注释
①要击:拦击,截击。
译文
那时赤眉虽然已经投降,众盗匪还是很强盛:延岑占据蓝田,王歆占据下邦,芳丹占据新丰,蒋震占据霸陵,张邯占据长安,公孙守占据长陵,杨周占据谷口,吕鲔占据陈仓,角闳占据淠县,骆延占据盩厔,任良占据鄠县,汝章占据槐里,各自自称将军,拥有兵马多的万余,少的也有数千人,轮番向汉军发起攻击。冯异一路边走边战,驻军在上林苑中。延岑自从打败赤眉军后,自称武安王,设置牧守,想要占据关中,就联合张邯、任良一同围攻冯异。冯异打败了他们,杀死了一千多人。各营堡中依附延岑的人都来归降冯异。延岑转而攻打析县,冯异派遣复汉将军邓晔、辅汉将军于匡拦击,大败延岑,降伏了他的将领苏臣等八千多人。延岑只得从武关逃到了南阳。
原文
时百姓饥饿,人相食,黄金一斤易豆五升。道路断隔,委输不至,军士悉以果实为粮。诏拜南阳赵匡为右扶风,将兵助异,并送缣谷,军中皆称万岁。异兵食渐盛,乃稍诛击豪杰不从令者,褒赏降附有功劳者,悉遣其渠帅诣京师,散其众归本业,威行关中。惟吕鲔、张邯、蒋震遣使降蜀,其余悉平。
译文
当时百姓饥荒,到了人吃人的地步,一斤黄金只能换五升豆子。道路被切断阻隔,粮食转运不到,军中的士兵全将果实作为粮食。光武帝下诏任命南阳人赵匡为右扶风,带兵援助冯异,还送来了缣帛谷物,军中都高呼万岁。冯异的队伍食物逐渐充足,就逐渐攻击豪杰中不听使令的,褒奖前来投降归附立下功劳的,把首领全部送到京城,遣散士兵,让他们回乡重操旧业。他的威名传遍关中各地,除了吕鲔、张邯、蒋震派人向蜀地的公孙述投降,其他都平定了。
原文
明年,公孙述遣将程焉,将数万人就吕鲔出屯陈仓。异与赵匡迎击,大破之,焉退走汉川。异追战于箕谷,复破之,还击破吕鲔,营保降者甚众。其后蜀复数遣将间出,异辄摧挫之。怀来①百姓,申理枉结,出入②三岁,上林成都。
注释
①怀来:招来。
②出入:大概,接近。
译文
第二年,公孙述派遣将军程焉带着数万人跟随吕鲔出征,驻扎在陈仓。冯异与赵匡迎头痛击,大败吕鲔等,程焉逃跑到汉川。冯异一路追击到了箕谷,又把他们打败,回头痛击打败吕鲔,各营堡中投降的人非常多。之后蜀地公孙述多次派将领乘机出袭,冯异一次次地摧毁挫败他们。他招抚百姓,排解冤屈,三年左右,上林成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城市。
原文
异自以久在外,不自安,上书思慕阙廷①,愿亲帷幄②,帝不许。后人有章言异专制关中,斩长安令,威权至重,百姓归心,号为“咸阳王”。帝使以章示异。异惶惧,上书谢曰:“臣本诸生③,遭遇受命之会④,充备行伍,过蒙恩私,位大将,爵通侯,受任方面,以立微功,皆自国家⑤谋虑,愚臣无所能及。臣伏自思惟⑥:以诏敕战攻,每辄如意;时以私心断决,未尝不有悔。国家独见之明,久而益远,乃知‘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也’⑦。当兵革始起,扰攘之时,豪杰竞逐,迷惑千数。臣以遭遇,托身圣明,在倾危混肴⑧之中,尚不敢过差,而况天下平定,上尊下卑,而臣爵位所蒙,巍巍不测乎⑨?诚冀以谨敕,遂自终始。见所示臣章,战栗怖惧。伏念明主知臣愚性,固敢因缘自陈⑩。”诏报曰:“将军之于国家,义为君臣,恩犹父子。何嫌何疑,而有惧意?”
注释
①思慕:思念,追慕。阙廷:朝廷。
②亲帷幄:侍奉皇帝。帷幄:指帝王。天子居处必设帷幄,故称。
③诸生:儒生。
④遭遇:遇到。会:时机。
⑤国家:犹言“官家”,指皇帝。
⑥伏:敬词,古时臣对君奏言多用。思惟:思量。
⑦“性与”以下两句:语出《论语》:“夫子文章,可得而闻也。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也。”以此来赞誉光武的圣明,说明自己的愚钝。
⑧混肴:即混淆,混杂,错乱。
⑨巍巍:崇高。不测:没有想到。
⑩因缘:依据,凭借。
译文
冯异自己觉得长久在外征战,心里不踏实,就上书表白渴望回归朝廷之心,愿意亲自侍奉皇帝,光武帝不允许。后来有人上书说冯异在关中十分专制,斩杀长安县令,有至高的权威,百姓都拥戴他,称他为“咸阳王”。光武帝把奏章给冯异看。冯异十分惶恐,上书谢罪说:“我本一介书生,遇到受命的机会,成了汉军的一分子,过分地蒙受圣上恩宠,高居大将之位,享有通侯的爵位,接受治理一方的使命,建立了微不足道的功勋,但这些都是圣上苦心思虑的成果,以臣下的愚昧是根本比不上的。我暗自思索:由天子下诏命令开战,每次都能旗开得胜;偶尔私下做出征战的决断,就没有一次不是有所后悔的。皇上有独到高明的眼光,时间越久越显得深远。我由此明白了‘人性与天道,是无法得知的’。在刚开始起兵,天下纷扰混乱的时候,豪杰竞相崛起逐利,迷惑百姓的有上千人。我能遇上圣上,将自己交托给圣明,在危乱混沌之时,都不敢有什么闪失,何况现在天下太平,上下尊卑有序,而我却要为自己的卑微爵位所蒙蔽,竟不知思量陛下的巍峨高大?我自始至终都想着要谨遵您的旨意,从未想过要改变。现在看到您给我看的奏章,战战栗栗,惊恐万状。我深知圣明的主上了解微臣的愚钝品性,所以才敢借机表白自己的心迹。”光武帝下诏回复说:“将军您对于国家,谨遵君臣的大义,恩情亲如父子。有什么值得嫌疑,而心怀恐惧呢?”
原文
六年春,异朝京师。引见,帝谓公卿曰:“是我起兵时主簿也。为吾披荆棘,定关中。”既罢,使中黄门赐以珍宝、衣服、钱帛。诏曰:“仓卒无蒌亭豆粥,虖沱河麦饭,厚意久不报。”异稽首谢曰:“臣闻管仲谓桓公曰:‘愿君无忘射钩,臣无忘槛车。’①齐国赖之。臣今亦愿国家无忘河北之难,小臣不敢忘巾车之恩。”后数引宴见,定议图蜀,留十余日,令异妻子随异还西。
注释
①“愿君”以下两句:春秋时管仲曾射中过齐桓公的带钩,后来齐桓公假意令鲁国用囚车把他押送回齐国,不但没有杀他,还任他为宰相。槛车:囚车。
译文
建武六年春,冯异进京朝见光武帝。光武帝召见他,并对公卿们说:“他是我起兵时的主簿。为我披荆斩棘,平定关中。”接见结束,让中黄门赐给他珍宝、衣服、钱币、布帛。下诏说:“窘迫危急时无蒌亭的豆粥,虖沱河的麦饭,浓情厚谊许久没能报答。”冯异叩首谢恩说:“我听说管仲曾对齐桓公说过:‘希望您不要忘记我曾射中您的带钩,我也不会忘记您押解我的囚车。’齐国就是依靠这种信任关系壮大起来的。我也希望圣上不要忘记河北的艰难日子,我也不敢忘记在巾车乡受到的恩遇。”之后光武帝多次宴请冯异,商议收复蜀地之事,过了十几天,才命令冯异带着妻子儿女返回关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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