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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干《中论》
徐干(171—218),字伟长,北海剧县(今山东昌乐)人。东汉末年思想家、文学家、教育家。自幼受家教薰陶。14岁开始读五经,与愤忘食,夜以继日,以至父亲担心他搞坏身体,常加以禁阻。20岁之前已能背诵五经,并博览传记。言则成章,操笔成文,为孔融、陈琳、王粲、阮瑀、应玚、刘桢并称“建安七子”。曾任司空军谋祭酒掾、五官中郎将文学等职,均为官府下级属吏。因当时朝廷内有权臣当政,外有群雄割据,政治动乱,士风沦丧,遂无意仕进,辞职归乡,专心致力于学术研究和教授门徒。教人循循善诱,取长补短,使人不自觉而被感化。建安二十三年(公元218年)瘟疫流行,染疾而亡。
《中论》是徐干因病故而未竟之作,今存20篇,共2.1万字。为北宋曾巩校馆阁群书时编。商务印书馆《四部丛刊》影印明嘉靖青州刊本。篇目如下:治学、法象、脩本、虚道、贵验、贵言艺纪、覈辨、智行、爵禄、考伪、谴交、历数、论夭寿、务本,审大臣、慎所从、亡国、赏罚、民数。该书针对当时文人崇尚辞藻华丽,而不注重阐发大义、弘扬圣贤之道和传播教化的陋风而作,目的是“上求圣人之中,下救流俗之昏” 。《中论》以儒家思想为指导,力图矫正时弊,重建理想的社会政治制度。有关教育方面的论述,也是在阐明圣贤治学之道的同时,批判当时的不良学风和士风。清代龚自珍说:“徐干《中论》,论儒者之蔽,既见要害,击而中之。” 这是该书的一个显著特点。
(一)“学者,圣人之上务”
徐干继承儒家重学的传统观念。《治学》篇作为《中论》首篇,开宗明义的第一句就是:“昔之君子,成德立行,身没而名不朽,其故何哉?学也。”学可以“疏神达思,怡情理性”,即在调理人的精神、思维、情感和本性等方面都有重要作用,因此是“圣人之上务”。如同太阳照到黑暗的屋室里。所存器物立刻昭然可观一样,学习就像照亮内心的太阳,可以启蒙开智。只有学才能“有懿德”、“经人伦”。徐干未具体论及人性问题,从《考伪》篇批评邪端异术使人“丧其故性而不自知其迷”来看,倾向于性善说。《治学》篇中也有“人虽有美质而不习道,则不为君子”的话。但徐干更为强调借助外界力量和条件。《治学》篇中指出:“独思则滞而不通,独为则困而不就。”即使是圣人,也要“学乎神明而发乎物类”。贤者则以圣人为师,像颜回、子贡那样,做到“触类而长之,笃思而闻之”。关键在于立定求学的志向:“志者,学之师也;才者,学之徒也。学者不患才之不赡,而患志之不立。”故君子“心不苟愿,必以求学;身不苟动,必以从师”。对待学习就像日月之行一样,终身不辍,死而后已。总之,学习是个人长进的唯一途径。
徐干对东汉后期朝政废弛、道德沦丧以至学风败坏的现象进行了揭露和批判。《谴交》篇中指出,由于是非混淆、黑白颠倒,朝廷选士只重虚名而不求实察,获赞誉多者即认作贤才。于是士人离开故土,四方交游。不修德行道艺,而是夸夸其谈,矫饰其行,沽名钓誉。拜师交友,为的是结党营私,互相吹捧、提携。尽管当时“冠盖填门,儒服塞道”,似乎尊学尚贤的风气昌盛,然而“为之师而无以教,弟子亦不受业”,师生关系竟然已失去教学的意义。至于那些“称门生于富贵之家者”,徐干揭露他们是:“怀丈夫之容,而袭婢妾之态。或奉货而行赂,以自固结。求志属托,规图仕进。”这些人志向低下,行为卑劣,还不知羞耻地高谈大论。该篇感叹:“王教之败,乃至于斯乎!”他要求杜绝交游。取缔请托。贤才应由乡里逐级察举,“考其德行,察其道艺”。这样可防止矫饰伪作之行,使人们“咸相率以正道,相厉以诚悫”。徐干能从当时求师、论学、尚贤日盛的表面现象中洞察其虚假的实质,是颇有见地的。但他完全否定游学则是片面的。
(二)“学者,大义为先”
徐干也像汉代多数教育家一样主张博学。《治学》篇中以大乐非取于一音、嘉膳非取于一味为喻,说明圣人之德亦非取于一道。他指出:“学者,所以总群道也。群道统乎己心,群言一乎己口,唯所用之。”博采群道并非杂乱支离,他批评当时鄙儒之博学是:“务于物名,详于器械,矜于诂训,摘其章句,而不能统其大义之所极,以获先王之心。”如不能有所统一,掌握学问的大义,这种学业再广博,不过如“女史诵诗,内竖传令”,起个传声筒的作用而已。徒劳思虑,白费时光而无成就可言。他强调。“凡学者,大义为先,物名为后,大义举而物名从之。”也就是说,学习的宗旨是领会掌握圣人之道的精神实质,一切具体内容均应服从于这个“犬义”。故“学者,求习道也”。
圣人之道集中体现在圣人之书中。《治学》篇中将六经誉为“群圣相因之书”。圣人虽早巳辞世,但“其道犹存”于六经之中。“今之学者,勤心以取之,亦足以到昭明而成博达矣”。这是儒者推崇六经的传统观点。不过徐干还推崇《周礼》中六德、六行、六艺的教学,认为“三教备而人道毕矣”。他对当时儒生只知全力读经而鄙视技艺之学不以为然。《中论》中有《艺纪》篇专论技艺的价值,认为“艺”是智慧的体现,是从事具体事务不可或缺的。艺还是成人之德的必要条件。如果将人比作树木的话,那么德相当于根干,艺相当于枝叶,“人无艺则不能成其德”。他还具体阐述了六艺的作用:“礼以考敬,乐以敦爱,射以平志,御以和心,书以缀事,数以理烦。”六艺的作用虽各有不同,但均可使人的德行更加完美,故“盛德之士,文艺必众”。他认为先王“贱艺”是轻视只会靠技艺从事具体事务的人。如果能“通乎群艺之情实”、那就“可与论道”,也就是君子之业了。以艺明道,以艺成德,切不可“多技艺,好小智而不通于大伦” ,这也是学者的大义之所在。
与重技艺的思想相配合,徐干在才智和德行的关系问题上也持有自己独到的见解。《智行》篇记载:“或问曰:‘士或明哲穷理,或志行纯笃,二者不可兼,圣人将何取?’对曰:其明哲乎!’”他认为圣人以尽之大才为美,并非空为行善,无有一智者又怎能“为仁”呢?他称誉管仲、张良虽德行有疵,但才智卓著,能兴功立业。同时又反对专重才智而不顾德行的片面性,这里也有量化的比重关系。他以水能胜火,但一升水扑不灭森林之火为喻,指出“作乱有余而立功不足”的人是不可取的。这些论述反映了汉未动乱形势下人才观的变化。
(三)“用乎己者,谓之务本”
徐干继承儒家重在修己的宗旨,并从本末论的角度加以阐发。《务本》篇中指出:“人心莫不有理道,至乎用之则异矣。或用乎己,或用乎人。用乎己者谓之务本,用乎人者谓之近末。”君子总是将学问道德首先用于自我人格完善,而小人懂得一点东西后,总是首先去对着别人。他批评只知闻察、思虑别人的问题而不能“自闻”、“自见“、“自虑”,可谓耳聩、目朦、内心糊涂。他认为不先求修己而欲治人是舍有而思无,舍易而求难。因为“身之与家,我之有也,治之诚易”,而“人之与国,我所无也,治之诚难”。修己可完全取决于自身意愿,而治人则非自己所能决定的。而且自身修养不足,也不可能使人信服,正如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的医生,人们是不会找他治病的。他引子思的话说:“能胜其心,于胜人乎何有?不能胜其心,如胜人何?”所以修己是治人的前提条件。
在“用乎己”的思想指导下,《务本》篇中提出以下学习和修身原则:
1、急己宽人。他以孔子修《春秋》为例,凡鲁国本国之事,“小恶必书”;凡他国之事,“大恶始笔”。体现“详内而略外,急己而宽人”的原则。
2、迁善改恶。对待他人的善恶,应首先作为自身修养的借鉴,即“见人之善,惧我之不能修也;见人之不善,惧我之必若彼也”。这样就可以使自身德行“日新”。《虚道》篇中进而指出君子之所贵者,不在于才敏、博辩、勇决过人,而在于“迁善惧其不及,改恶恐其有余”。
3、言行相符。他认为行异于言“无周于智”,言异于行“有伤于仁”,均有损于己而失信于人。故行为比言论更重要。《贵验》篇中引孔子的话:“欲人之信己也,则微言而笃行之。”力行在先,言论则尽量谨慎一些,含蓄一些,就不会有言行不符之事了。
4、德贵不变。他以珠玉含杂质,需良工予以纯化为喻,说明道德修养就是不断净化心灵的过程。君子修德总是“积小致大”,而小人急于见功利,“行一日之善,而求终日之誉”,赞誉若不至,也就不再行善了。他指出:“琴瑟鸣,不为无听而失其调;仁义行,不为无人而灭其道。”因此必须自强、自重,始终如一,这就是“德贵不变”的道理。
(四)“导人必因其性”
徐干主张施教需依对象而定内容及方式。《贵言》篇强调“君子必贵其言”。言贵则身尊,身尊则道重,道重则教立。他指出:“君子非其人则弗与之言,若与之言,必以其方。”例如与农夫则论以稼穑,与百工则论以技巧,与商贾则论以贵贱,与府吏则论以官守,与大夫及士则论以法制,与儒生则论以学业。这样可使“辞足以达其智虑之所至,事足以合其性情之所要”。从而循循然各操其守,而不至于“过其任而强牵制”。论说如能做到既不“失人”,也不“失言”,可谓智者。
基于这一思想,该篇提出君子施教的具体原则和方法。首先应“度其心志,本其器量,视其锐气,察其堕衰”,即把握学生志向、兴趣所在及气质、性情的特点。然后“唱焉以观其和,导焉以观其随”,即在施教过程中随时注意学生领会和接受情况,要从言语、视听、表情、行为等各个方面加以观察。在充分了解学生自身特点及学习情况的条件下:“于是乎 张以致之,因来以进之,审谕以明之,杂称以广之,立准以正之,疏烦以理之。”即为学生开辟学习途径,根据以往基础掌握学习进度,详细讲解使其明了,多方引证使其渊博,同时又要确立标准以使其学有正道,疏通线索以使其学有条理。要做到“疾而勿迫,徐而勿失,杂而勿结,放而勿逸”,使学生能够“自得之”,这就是君子“导人必因其性”的道理。
徐干《中论》,以阐发中正之道为宗旨,其中有关教育的内容占有相当大的比重,尤其是涉及的范围较广,在教育的意义、宗旨、内容、方法等方面均有较为精辟的论述,这在汉代学者的著作中是不多见的。其论述多为针对时弊而发,正反两面对照鲜明,实效性强。但全书缺乏一以贯之的思想体系,观点的理论深度稍差。各篇中的论述因侧重点不同,有些提法前后不尽一致。
“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”出自屈原《离骚》第97句。原意是说:路迷糊又窄小兮,我要仔细分辨清。结合上下文则表达了屈原“趁天未全黑探路前行”的积极求进心态。现在一般引申为:不失时机地去寻求正确方法以解决面临问题。
有下句,下句为:饮余马于咸池兮,总余辔乎扶桑。
离骚
朝代:先秦
作者:屈原
原文:
帝高阳之苗裔兮,朕皇考曰伯庸。
摄提贞于孟陬兮,惟庚寅吾以降。
皇览揆余初度兮,肇锡余以嘉名:
名余曰正则兮,字余曰灵均。
纷吾既有此内美兮,又重之以修能。
扈江离与辟芷兮,纫秋兰以为佩。
汨余若将不及兮,恐年岁之不吾与。
朝搴阰之木兰兮,夕揽洲之宿莽。
日月忽其不淹兮,春与秋其代序。
惟草木之零落兮,恐美人之迟暮。(惟 通:唯)
不抚壮而弃秽兮,何不改乎此度?
乘骐骥以驰骋兮,来吾道夫先路!
昔三后之纯粹兮,固众芳之所在。
杂申椒与菌桂兮,岂惟纫夫蕙茝!
彼尧、舜之耿介兮,既遵道而得路。
何桀纣之猖披兮,夫惟捷径以窘步。
惟夫党人之偷乐兮,路幽昧以险隘。
岂余身之殚殃兮,恐皇舆之败绩!
忽奔走以先后兮,及前王之踵武。
荃不查余之中情兮,反信谗而齌怒。
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,忍而不能舍也。
指九天以为正兮,夫惟灵修之故也。
曰黄昏以为期兮,羌中道而改路!
初既与余成言兮,后悔遁而有他。
余既不难夫离别兮,伤灵修之数化。
余既滋兰之九畹兮,又树蕙之百亩。
畦留夷与揭车兮,杂杜衡与芳芷。
冀枝叶之峻茂兮,愿俟时乎吾将刈。
虽萎绝其亦何伤兮,哀众芳之芜秽。
众皆竞进以贪婪兮,凭不厌乎求索。
羌内恕己以量人兮,各兴心而嫉妒。
忽驰骛以追逐兮,非余心之所急。
老冉冉其将至兮,恐修名之不立。
朝饮木兰之坠露兮,夕餐秋菊之落英。
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,长顑颔亦何伤。
掔木根以结茞兮,贯薜荔之落蕊。
矫菌桂以纫蕙兮,索胡绳之纚纚。
謇吾法夫前修兮,非世俗之所服。
虽不周于今之人兮,愿依彭咸之遗则。
长太息以掩涕兮,哀民生之多艰。
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,謇朝谇而夕替。
既替余以蕙纕兮,又申之以揽茝。
亦余心之所善兮,虽九死其犹未悔。
怨灵修之浩荡兮,终不察夫民心。
众女嫉余之蛾眉兮,谣诼谓余以善*。
固时俗之工巧兮,偭规矩而改错。
背绳墨以追曲兮,竞周容以为度。
忳郁邑余侘傺兮,吾独穷困乎此时也。
宁溘死以流亡兮,余不忍为此态也。
鸷鸟之不群兮,自前世而固然。
何方圜之能周兮,夫孰异道而相安?
屈心而抑志兮,忍尤而攘诟。
伏清白以死直兮,固前圣之所厚。
悔相道之不察兮,延伫乎吾将反。
回朕车以复路兮,及行迷之未远。
步余马于兰皋兮,驰椒丘且焉止息。
进不入以离尤兮,退将复修吾初服。
制芰荷以为衣兮,集芙蓉以为裳。
不吾知其亦已兮,苟余情其信芳。
高余冠之岌岌兮,长余佩之陆离。
芳与泽其杂糅兮,唯昭质其犹未亏。
忽反顾以游目兮,将往观乎四荒。
佩缤纷其繁饰兮,芳菲菲其弥章。
民生各有所乐兮,余独好修以为常。
虽体解吾犹未变兮,岂余心之可惩。
女嬃之婵媛兮,申申其詈予,曰:
「鲧婞直以亡身兮,终然夭乎羽之野。
汝何博謇而好修兮,纷独有此姱节?
薋菉葹以盈室兮,判独离而不服。」
众不可户说兮,孰云察余之中情?
世并举而好朋兮,夫何茕独而不予听?
依前圣以节中兮,喟凭心而历兹。
济沅、湘以南征兮,就重华而敶词:
启《九辩》与《九歌》兮,夏康娱以自纵。
不顾难以图后兮,五子用失乎家衖。
羿*游以佚畋兮,又好射夫封狐。
固乱流其鲜终兮,浞又贪夫厥家。
浇身被服强圉兮,纵欲而不忍。
日康娱而自忘兮,厥首用夫颠陨。
夏桀之常违兮,乃遂焉而逢殃。
后辛之菹醢兮,殷宗用而不长。
汤、禹俨而祗敬兮,周论道而莫差。
举贤才而授能兮,循绳墨而不颇。
皇天无私阿兮,览民德焉错辅。
夫维圣哲以茂行兮,苟得用此下土。
瞻前而顾后兮,相观民之计极。
夫孰非义而可用兮?孰非善而可服?
阽余身而危死兮,览余初其犹未悔。
不量凿而正枘兮,固前修以菹醢。
曾歔欷余郁邑兮,哀朕时之不当。
揽茹蕙以掩涕兮,沾余襟之浪浪。
跪敷衽以陈辞兮,耿吾既得此中正。
驷玉虬以桀鹥兮,溘埃风余上征。
朝发轫于苍梧兮,夕余至乎县圃。
欲少留此灵琐兮,日忽忽其将暮。
吾令羲和弭节兮,望崦嵫而勿迫。
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。
饮余马于咸池兮,总余辔乎扶桑。
折若木以拂日兮,聊逍遥以相羊。
前望舒使先驱兮,后飞廉使奔属。
鸾皇为余先戒兮,雷师告余以未具。
吾令凤鸟飞腾兮,继之以日夜。
飘风屯其相离兮,帅云霓而来御。
纷总总其离合兮,斑陆离其上下。
吾令帝阍开关兮,倚阊阖而望予。
时暧暧其将罢兮,结幽兰而延伫。
世溷浊而不分兮,好蔽美而嫉妒。
朝吾将济于白水兮,登阆风而绁马。
忽反顾以流涕兮,哀高丘之无女。
溘吾游此春宫兮,折琼枝以继佩。
及荣华之未落兮,相下女之可诒。
吾令丰隆乘云兮,求宓妃之所在。
解佩纕以结言兮,吾令謇修以为理。
纷总总其离合兮,忽纬繣其难迁。
夕归次于穷石兮,朝濯发乎洧盘。
保厥美以骄傲兮,日康娱以*游。
虽信美而无礼兮,来违弃而改求。
览相观于四极兮,周流乎天余乃下。
望瑶台之偃蹇兮,见有娀之佚女。
吾令鸩为媒兮,鸩告余以不好。
雄鸠之鸣逝兮,余犹恶其佻巧。
心犹豫而狐疑兮,欲自适而不可。
凤皇既受诒兮,恐高辛之先我。
欲远集而无所止兮,聊浮游以逍遥。
及少康之未家兮,留有虞之二姚。
理弱而媒拙兮,恐导言之不固。
世溷浊而嫉贤兮,好蔽美而称恶。
闺中既以邃远兮,哲王又不寤。
怀朕情而不发兮,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?
索琼茅以筳篿兮,命灵氛为余占之。
曰:「两美其必合兮,孰信修而慕之?
思九州之博大兮,岂惟是其有女?」
曰:「勉远逝而无狐疑兮,孰求美而释女?
何所独无芳草兮,尔何怀乎故宇?」
世幽昧以昡曜兮,孰云察余之善恶?
民好恶其不同兮,惟此党人其独异!
户服艾以盈要兮,谓幽兰其不可佩。
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,岂珵美之能当?
苏粪壤以充祎兮,谓申椒其不芳。
欲从灵氛之吉占兮,心犹豫而狐疑。
巫咸将夕降兮,怀椒糈而要之。
百神翳其备降兮,九疑缤其并迎。
皇剡剡其扬灵兮,告余以吉故。
曰:「勉升降以上下兮,求矩矱之所同。
汤、禹俨而求合兮,挚、咎繇而能调。
苟中情其好修兮,又何必用夫行媒?
说操筑于傅岩兮,武丁用而不疑。
吕望之鼓刀兮,遭周文而得举。
宁戚之讴歌兮,齐桓闻以该辅。
及年岁之未晏兮,时亦犹其未央。
恐鹈鴃之先鸣兮,使夫百草为之不芳。」
何琼佩之偃蹇兮,众薆然而蔽之。
惟此党人之不谅兮,恐嫉妒而折之。
时缤纷其变易兮,又何可以淹留?
兰芷变而不芳兮,荃蕙化而为茅。
何昔日之芳草兮,今直为此萧艾也?
岂其有他故兮,莫好修之害也!
余以兰为可恃兮,羌无实而容长。
委厥美以从俗兮,苟得列乎众芳。
椒专佞以慢慆兮,樧又欲充夫佩帏。
既干进而务入兮,又何芳之能祗?
固时俗之流从兮,又孰能无变化?
览椒兰其若兹兮,又况揭车与江离?
惟兹佩之可贵兮,委厥美而历兹。
芳菲菲而难亏兮,芬至今犹未沬。
和调度以自娱兮,聊浮游而求女。
及余饰之方壮兮,周流观乎上下。
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,历吉日乎吾将行。
折琼枝以为羞兮,精琼爢以为粻。
为余驾飞龙兮,杂瑶象以为车。
何离心之可同兮?吾将远逝以自疏。
邅吾道夫昆仑兮,路修远以周流。
扬云霓之晻蔼兮,鸣玉鸾之啾啾。
朝发轫于天津兮,夕余至乎西极。
凤皇翼其承旗兮,高翱翔之翼翼。
忽吾行此流沙兮,遵赤水而容与。
麾蛟龙使梁津兮,诏西皇使涉予。
路修远以多艰兮,腾众车使径待。
路不周以左转兮,指西海以为期。
屯余车其千乘兮,齐玉轪而并驰。
驾八龙之婉婉兮,载云旗之委蛇。
抑志而弭节兮,神高驰之邈邈。
奏《九歌》而舞《韶》兮,聊假日以偷乐。
陟升皇之赫戏兮,忽临睨夫旧乡。
仆夫悲余马怀兮,蜷局顾而不行。
乱曰:已矣哉!
国无人莫我知兮,又何怀乎故都!
既莫足与为美政兮,吾将从彭咸之所居!
赏析解读
四库全书版本“路曼曼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”的原意解读
弈之对于在屈原《离骚》中的这第97句诗,已经成为很多人用以自励的千古名句了。之前流行的解释为:“在追寻真理方面,前方的道路还很漫长,但我将百折不挠,不遗余力地去追求和探索”。愚却以为,这已经不是此句在原诗中的本来意思了,它只是一些不识古文、没有诗词修养的后人在未看懂全诗时仅对这一句的一种望词生义、自行发挥的理解而已。虽然很豪气,很给力,很能启发人的上进之心,但却失去了原有的艺术魅力,显得苍白、单调、教条。而且听来会令人感觉到有一股“但求目的,不择手段”的冰冷邪气暗暗袭来。若把本句放回到原诗中,与前后文一起贯通理解,不作断章取义、语录式的随意发挥,便可接触到屈原要向后人表达的完美的艺术内涵,见到一个丰满生动、合情合理的艺术形象。其得益将远远大于仅把它当做一句标语口号来叫喊,也可除去先前解释上的暴戾、固执之气。
屈原
屈原(前340年-前278年),战国时期楚国诗人、政治家 。芈姓,屈氏,名平,字原;又自云名正则,字灵均 ?。约公元前340年出生于楚国丹阳(今湖北秭归),楚武王熊通之子屈瑕的后代 ?。
屈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,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人,被誉为“中华诗祖”、“辞赋之祖” ?。他是“楚辞”的创立者和代表作者,开辟了“香草美人”的传统 ?。屈原的出现,标志着中国诗歌进入了一个由集体歌唱到个人独创的新时代 。
屈原也是楚国重要的政治家,早年受楚怀王信任,任左徒、三闾大夫,兼管内政外交大事。 吴起之后,在楚国另一个主张变法的就是屈原 。他提倡“美政”,主张对内举贤任能,修明法度,对外力主联齐抗秦 ?。因遭贵族排挤毁谤,被先后流放至汉北和沅湘流域。
公元前278年,秦将白起攻破楚都郢(今湖北江陵),屈原悲愤交加,怀石自沉于汨罗江,以身殉国 。1953年是屈原逝世2230周年,世界和平理事会通过决议,确定屈原为当年纪念的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 ?。
主要作品有《离骚》《九歌》《九章》《天问》等 。他创作的《楚辞》是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源头,与《诗经》并称“风骚”,对后世诗歌产生了深远影响 。